南子

哈姆雷特害怕做梦,我恐惧生活

【桃酷】前男友为何这样

又名《捕风》


冬天不能说的故事 - 春   10:00

上一位 @吞了一口秋 

下一位 @阿愚吃了吗 



不上升真人,故事背景大概是4年后的英国,七七和酷酷都已经退役。

主教练七七✖️数据分析师酷酷

全文1.5w+全是我编的。

 

    久酷依稀记得刚到英国那天,曼城机场外的天空明净,恰如七年前他在南京初识无畏的那个下午。

 

    我见日光之下所作的一切事,都是虚空,都是捕风。

    只是久酷,我连你都留不住,又怎么能抓住英国春天的风呢?

      三个视角,拼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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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在成为无畏教练的翻译之前,我刚从英国毕业一年多。

        众所周知,英国的学制因为世界排名高却又时间成本低,一直被国内各种开涮。但我在那边过得挺开心的,所以毕业之后回国的事情就一拖再拖。

 

       终于我爹下了最后通牒,姐妹只好连夜夹着尾巴从希思黎机场逃回来。他是国内最早投资电子竞技的那一波人,切断一切经济支持对我一个游手好闲,混吃等死的人可不是说说而已。

 

      他的业务领域不少,忙得和几年没见的亲生女儿也都约在办公室。

 

     “啊对对对,您说的都对。但是我还是想回去。”

       我爹长叹一口气,随即把面前的一沓文件推给我。

     “这次叫你回来就是想看看你,咱们一家团聚一下,乐乐呵呵过几天。这都什么年代了,我知道留不住你。”他连眼皮都没抬。

 

      “你能。”我没皮没脸惯了,“你冻我卡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想的。”

 

       “那不还得怪你一直没工作?从小跟你说了多少回,资本就是自由。”他指着我面前的文件夹,“现在有个项目要和英国战队合作。他们缺个翻译,我缺个眼线。事少钱多,你去。”

     “等冬天世冠打比赛的时候,你再跟着英国那边的队伍给我一起滚回来,和家里人过个年。”

 

 

   “然后呢?”

   “然后你不就有钱了,想出去我也拦不住啊。”

 

 

     对于这种把戏,我直接没忍住笑了出来。

    虽然我很少关注他的这一堆投资,但什么时候英国还能打进八强了,还能在国内比赛了?他是不是被我气糊涂了?

 

     “别笑,人家花的英镑让联盟这边推选教练过去。”我爸靠在办公椅上转了个圈,凭我的了解,这个动作基本上只有可能出现在事情的发展让他开始觉得满意的时刻,“电子竞技嘛,只要愿意砸钱,就什么都有可能。”

 

     无奈他说得很对,我竟无法反驳。

 

 “你赚你的钱,给我看这个干嘛?”翻开那一叠我爹推过来的文件,竟然全是简历。

    “既然是让你去做翻译,就挑个你合眼缘的,工作也能舒服点。说不定等回来的时候能顺便给我带个女婿.......”他的算盘打得叭叭儿响。

 

     行啊!只要我爹愿意让我继续回英国待着,做什么事,跟谁做,那还不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我无所谓啊.........”电子竞技全凭实力,连教练的简历也都朴实无华,全是战绩数据和获奖经历以及称号什么的,连个照片都没有。我嘴上应和着,手底下千篇一律的简历已经翻过了大半,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就他吧,无畏。”名字挺好,无所谓嘛,应景。

 

       这个以半年为期的工作就被我爹仓促的定了下来。

       我和无所谓分头出发,在转机的城市汇合,最后乘同一驾航班一起去英国。

 

         等再次坐在赫尔辛基的候机室里时,我感觉到久违的快活。回来一趟还是挺值得,信用卡上的额度又恢复如初,还白捡了一个便宜工作。

        告别无业游民身份的感觉很特别。等待的时间里,我躺在沙发上,隔着巨大的玻璃感受着芬兰阳光里的漂浮的自由。

 

       然后,无所谓就出现了。

       他戴着墨镜,看不清表情的样子多少带着点邪气。

 

       一开始我是不敢认的,毕竟我出国之前也看过几场比赛。那时候我还小,有时候会在短视频软件里,在一群擦边帅哥中划着划着就会突然出现一些泯然众人的选手照片。怎么说呢?就是让不看比赛的人,会想起自己高中同桌的那种。

 

       无所谓,啊不,无畏教练。

       他不是这样的。

 

      在我的印象里,长途飞行总会让人看起来邋遢浮肿,繁重的行李和时差也会让任何一个普通人表现出厌倦。

     无畏教练用实际证明了那都是我的刻板印象。他穿着棕色的大衣,双手插在衣袋,像要走向日月山川般的平和。

 

     国内是真的卷起来了。

     做kpl战队的教练也要有这种颜值吗?

 

 

     “我叫杨涛,以前在南京Hero做选手,后来退役了也还留在那边。”他一开口,我就知道没错了。尤其是“黑喽”和“那边~”这两个词的发音,堪称福建普通话的模板。

 

      我们刚到的时候还是3月份,英格兰的春天来得迟,他总在外面套着一件印有“南京Hero”字样的黑色羽绒服。带他看公寓的时候,他也是看到没有空调后,第一句就问该怎么取暖。

       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怕冷成这样的的南方人,孤身来常年阴冷潮湿的英国工作。

 

     我爹说是钱。

     但我不信。

 

     无畏教练刚到英国的那一两个月里,我好几次都想辞掉这个战队翻译工作,跑路算了。

     如果只是翻译本身,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度。战队里日常沟通常用的术语就那么多,英国人在工作场所也十分注意隐私和分寸,没有太多需要我的地方。

      但我听不太懂教练的普通话,这直接让我倒在了翻译的起点上。

 

    “你告诉他比赛里如果这么打,对面一定换线,让橘右京和孙尚香从上路进,到时候就难了呀.......”

    “这个前期太弱了,你要让他跟紧他打野,打野比较强势.......”

 

       我耳朵里只能接收到各种奇怪的转音,是有点可爱的,可惜听不懂。

       我爸说笑是缓解尴尬最好的方式。

 

     “你笑什么,快翻啊!”看来无畏教练不这么想。 

       他重拳出击,我只好唯唯诺诺,“要不教练你再说一次,说慢点?”

 

 

       除此之外,前一个多月里最让我想放弃这个工作的,是无畏教练几乎没有出现过笑容的poker face。

 

        开始我以为他只是对待工作严肃,但各种原因下他和战队成员们无法建立友好沟通交流的环境,自然展现出的就是战队和教练在磨合和提升的预期上的不匹配。而我就成了夹在两方低气压中的真空地带,这工作氛围我是一天都干不下去了。

 

      直到我爸的大秘书给发来那个巨大的压缩包。

      是我向她要的,关于无畏教练的相关资料。

 

      我几乎看到了凌晨。没想到在我面前这样冷峻的山,也在少年时有过哗然。

 

     有时候语言真是一把利器,我伙同英国战队的负责人和无畏教练联名写了封邮件给联盟。主要是我措辞,向英国战队这边解释了配备数据分析师的必要性,以及点名要了久酷。

      这件事说来也不能算我没告知过无畏教练,我只是告诉他联盟会给战队挑选一个国内顶级的数据分析师来协助他的工作,问他是否愿意。他点头表示同意,邮件我就发出去了。当然也不能忘CC我老爹,只要看见抄送栏的资方,相信联盟一定会正视我们的诉求。

      跟在我爹身边长到这么大,也多少该动点脑子拿点他的处世哲学为自己所用了。

 

       果然,在我爹的大秘书私下回复了工作进展后不久,分析师久酷也加应邀如期加入了我们的团队。

 

      我知道他和无畏教练已经四年没见了。

      而四年之前,他们是恋人。

 

      至于分开的原因,邮箱里阳春白雪的资料包里找不到什么。所以那阵子只要我有时间,就去翻几年前的国内新闻,主攻小道消息。很快便发现这些新闻中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无论营销号在表面将两人的相处和影射写得多缠绵悱恻,最后还是要将两人的关系模糊掉,不了了之。

 

      至于真正分开的原因,我猜应该是无畏教练被拍到夜里去酒店密会某人。

     在粉丝们吵得沸沸扬扬,一大部分人已经将话题引向那几年电竞选手最容易翻船的小阴沟——某些整容脸外围网红时,几天后更完整的照片被公布。

      与小队长共度良夜的人竟是久酷。

 

      两个好看的男孩子出去玩在英国这似乎没什么,但那是南京。总得有一个人选择退出游戏,才能保全另一个人去赢。

      那么应该是有遗憾的吧。

 

     等待久酷办手续时间里,我又咬咬牙坚持工作了半个月。

     无畏教练坚持要用南京Hero的传统方式来训练队员。几番解释和调整之后,去除了与体罚沾边的深蹲往返跑罚站等“精髓”,我向他解释,这在英国可能会涉及到一些法律问题。无畏教练蹙着眉毛沉默了很久,默默地憋出了一句,“可我们当时都是那样过来的.......”

 

     他沉默的那几十秒里,是在感叹现在英国选手的幸运,还是当年久酷在南京所受过的苦?

      我分不清楚。

 

      网上说那时的Hero纪律森严。而久酷总是用自己的方式关心和保护着队友,所以经常触犯规定被不幸抓住,遂频繁领罚。而久酷并不擅长于做高强度的运动,就连Hero当年的军训视频里,都是无畏教练背着他跑完了全程。

 

      视频里两人身上穿的,就是现在无畏教练每天套在最外的黑色羽绒服。

 

      反复的沟通之后,战队的成员们也习惯了在规定的时间和地点一起吃住和进行一系列的娱乐活动。不得不说当年Hero被称为“电竞界的黄埔军校”不是没有原因,事实就摆在眼前,人和人之间的高强度交流完全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培养出可怕的默契。

 

 

    这一点,在分析师久酷来了之后展现的尤为明显。

 

 

     久酷来的那天,是我第一次看到无畏教练笑。

     他开心起来会露出尖尖的虎牙,好像哪一侧还有一个不怎么明显的酒窝?

 

      我好像误打误撞做了一件大事,又或许是他们的故事还没走到结尾。

 

      虽然我很想告诉他们,他们曾经所在意的那些都是资本的游戏。当年因为怕影响到对方而分开的人,再过四年也还是会一样。

 

       在游戏的世界里无畏是男明星,是双冠打野,是可以不重复字句夸几个小时的存在。而久酷也丝毫不落下风,随便玩哪个位置,射手辅助都是一骑绝尘的水准,职业生涯里尽是高光。

        而英国的日子就像一个缓冲,让他们两颗闪闪发光的星星有了短暂的交汇。虽然粉丝们永远觉得他们像是神明一样的存在,但我却有幸看到的只是两个感情里后知后觉的笨蛋。

 

       也许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少年的天赋在资本面前就像是一杯水。倒进欲望的火坑里,连个声响都听不到,只能隐约看见些若有似无的白汽。

      燃烧过就够了。

      一刹也是永恒。

 

 






 

    二.

 

      随着国外战队也逐渐崛起,为了打破八强一直是中国人的困境,在英国战队筛选教练人选时,我接到了通知。

     简历应该是Hero这边给推上去的,我不知道。认真算算,我退役也有四年时间了。

 

     小义总说我就和当年的老梦泪一样,就是南京Hero和联盟的吉祥物。商务,解说,赛训总监我一个都没少,日子过得反倒比做电竞选手时还要忙。

      临出发前我坐在上海酒店宴会厅的包厢里,天南海北的口音都汇聚在这里为我送行。LY和小义那堆昆山的老兄弟们,黄垚钦王刻勤这波南京的小朋友都在,我夹在中间,恍惚中想起以前打上场比赛的日子,好像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

 

       做选手时因为怕手抖没喝的酒,都在这几年退居二线和老板们的推杯换盏里补上了。就连出国之前的体检报告都写了“胃炎”,“建议规律饮食,少量饮酒。”但那天我还是喝了一些。

 

     临走了,他们非起哄要我端着杯子说几句。应酬虽多,却也拯救不了我这个人一多就紧张的社恐。想到电视上的这种场景,主角们好像都说的是那种能回首过去展望未来的漂亮话。

      可我只是呆站着许久,直到玻璃杯里液体的凉意浸透掌心。想破了脑袋也总觉得这几年的日子过得乏善可陈,是那种真正说起来,连一件能记住的事情都没有的尴尬。

 

    这么看来,去英国好像也不是一件坏事。

    出去转转也好,反正一个人在哪里都一样。

 

    在转机的时候,我见到了联盟配给我的翻译,她说自己今年刚满22岁。

 

     22岁。

     那年久酷离开了南京,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到了英国之后生活也没什么变化。队伍的基地在一个临海城市,和莆田很像。全球比赛服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区别,打法和思路都差不多。在南京Hero做了几年的赛训总监,对这些事我早已经轻车熟路,现在只是换了个地方。

 

      刚开始的那一两个月的生活很简单,甚至称得上无聊。总结起来就是:时差,语言不通,吃的不习惯,失眠。

 

      还好,有比赛可以打。

     只是那个翻译总是时不时的会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很烦。

 

      国外的上班时间很短,翻译和我说因为各种法律问题,战队不可以随意延长训练时长。也就是说,只要一到下班时间,我就要一个人迎接日不落帝国强大的孤独。

 

      在记不清是第多少次,被司机送到公寓楼下后,按照惯例,陪同的翻译在此刻就可以下班了。虽然认识没几天,但我也能看出来,她很适应这边的生活。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派对和喝不完的酒,不像我。

 

    “如果你实在无聊的话,可以看看书。英国人很喜欢用这个活动消遣。”翻译做了一个耸肩的动作。

      连她都看出来了。

 

       我只好苦笑着摇头,“像我这种连普通话都说不好的人,你觉得我能看懂莎士比亚吗?”

     实在不好意思,英国的文学家我就只知道这一个,还是在初中课本上学到过的。

 

     “那........你可以先从身边的东西看起,嗯......就比如说我们现在居住的这个城市,最有名的就是勃朗特三姐妹。”

       见我没一点反应,她突然就笑了。

 

       那一刻在她眼里,我的脸上应该写满了清澈的愚蠢。我早知道离开了游戏,杨涛只是一个在现实世界里无所适从的普通人。

 

     “就是写《简爱》那个。”这是翻译第一次和我在私下里说了那么多话。

       她在国外生活的时间久,也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所以面对略显无知的我语气里却毫无骄矜和盛气凌人。

 

      这种感觉很熟悉。

      但仔细想起来也已经是好多年前了。

 

     “我曾经有一个........队友,他叫久酷。”不知怎的,我突然就将脑里想到的说了出来。“他总笑我是文化沙漠,虽然他自己也没读过几天书。”

      等我发现自己的异样时,酷酷咧着嘴笑的样子已经在我的脑海里停留许久了。跟在那个笑脸之后的,应该是他叫着我的名字,与我打闹争论着“orange”到底应该怎么读。

 

   “阿七~”

   “阿七!”

   “阿七。”

 

    “他叫我阿七。”我转头去看车窗外像要下雨的天,眼里泛上一阵酸胀。

 

     “我知道久酷。”翻译从包里翻找出一本书,我接过,只觉轻飘飘的。“如果他也能一起来英国,我是说辅助你工作的话,无畏教练你觉得怎么样?”

 

   “嗯?”   

      他们都说我笑和不笑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

  

   “只是想想都会觉得开心吗?”她突然来了兴致。

      我以为我藏得很好,但没想到能被一个刚认识几天的朋友看得这样清楚。

 

    “只要教练你状态好一点,作为随行翻译我的工作环境和氛围就能有大幅度的提升。”她眼里尽是激动,嗯......我来想想办法.......”

      总是和我这样愁云惨淡又无趣的人一起工作,确实难为到她了。

 

      年轻人总是会一腔热血的揽下一些自己根本做不到的事。

      我心里知道自己是不应该相信她的。

 

    可就在她说完后的当夜,我又梦见了久酷。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好像我几年前的大海捞针不是徒劳。久酷只是在某个地方等着我,是我没找到他。

     都是我的错,才弄丢了他。

 

     该走的人是我。

     又或者我们本应该一起离开。

 

      看因为提到久酷我突然表现出的反常,翻译像是很懂的笑了。

      我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解释。隔了这么多年,我与酷酷之间又怎么三言两语说得清呢?

 

    “书送给你了。这是双语版本,无聊了就读读看。”她的手机响了,不出意外又要开始她晚间的狂热生活,“周末快乐,无畏教练。”

 

      看着她年轻的笑脸,回忆突然就在心头覆上了一层程度不明的隐痛。

      很像以前的我。那是酷酷离开的前一天,我急着去上海出商务,却看到网上已经传疯了的我和久酷共同现身在酒店的照片。

 

    “你总是这样,从来不去考虑其他人的感受,这样是不对的!”他像是下了决心般,语气里尽是无处发泄的怒气。

      可我哪能眼看着他被人推出来当替罪羊?“其它人怎么想干我什么事?他们现在能拉你出来挡刀,以后肯定还会做出来其它什么事。”

    “调宿舍是你想要的吗?转辅助是你想要的吗?太多了酷酷,太多了。就是因为你总是忍气吞声,被欺负了也不知道喊疼,这样下去谁还会在乎你?”

 

 

   “那你呢,阿七?”久酷怎么会和我吵架呢?

     他仰头望着我,眼里有着近乎致盲的黑

     那天晚上的夜很静,我却全然没有听出久酷语气中的绝望。

 

     “哎呀,我去找经理,这次你劝我什么都不行!” 

       以后的日子里,我每每想起那不算体面的最后时刻,眼前总能闪过久酷漆黑的眸子,像是恳求一般的唇齿相触。

     “如果别人都不在乎我的话,那你呢?”

 

 

    “算了,你别管。这口气我来替你出!”那时候我20岁,还有好多奢望。要与久酷相爱,要拿冠军,还要变成一个什么都不怕的大人。

       我以为我会永远是无畏,无所畏惧,也无所谓。

 

 

     可到了最后,我也变得在有些事上畏手畏脚,且念念不忘。

     最近几年,我总能阶段性的在梦里反复回到那个最后离别的场景。当我意识到久酷就坐在宿舍的小床边时,我总是第一时间用尽全身力气抱紧他。

 

     酷酷对不起。我在乎你,很在乎你,在乎到自己都害怕。

     你看,四年了,南京Hero之前的那波人都走干净了。可我还停在原地哪里都不敢去,怕你有天向前走累了突然回头,却看不到我。

 

 

     像被扔进某个不可知的空间中一般,任凭我如何挽留,最后也只能在半夜醒来时来时触到枕头上一片冰冷。

    南京变了,我也改好了,可是久酷却消失在了四年前的那个夜晚。

 

     战队里所有人都知道,和我一起在酒店被拍到的人不是久酷。

     南京Hero自上而下的管理一贯严格,选手永远处在金字塔的最底端。没人站出来为久酷说句公道话,我不怪他们,连我自己的无能狂怒也不过都以战队天价的违约合同要挟而不了了之。总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当时的我太天真了。

   

      不过是资本之间的拉扯,却要我的酷酷去做陪葬。

      照片里我身边站着的确实是个男人。只不过他是战队新入股的投资人,也是当时南京Hero所属公司的最大股东。网络上首先只放出了我的那部分照片,让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以为这只不过又是某个电竞选手的桃色翻车绯闻,实则是在敲打战队上层。

     他们以为的密谋,早就被某些人盯上了。

 

     我不知道在久酷被牵扯进来之前的几天里,那些人到底做了哪些交易,正如他们一直在暗处做的一样。

     只看到他们无计可施之际便推久酷出来做替罪羊,像以前逼他转位置换宿舍避嫌........每一次都一样,好像只要出了事找久酷就对了,有他就总能帮战队挽回大厦将倾的颓局。

 

 

      那原本是很平常的一天,我作为队长和所谓的明星选手,被经理带着一同出席名为欢迎宴的饭局。和一群中年人推杯换盏让我觉得无聊极了,所以便找了个借口出去透气。

     我在餐厅的中庭晃悠着,晚上附近的香樟树散发着好闻的味道。我突然很想他,就登陆游戏界面,看到久酷正在巅峰赛。观战了一会儿,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决定回去。

 

     即将推门而入的瞬间我好像听到了一些我不该听到的事。

     但却鬼使神差的没有走开,直到反应过来时心头一震,毛手毛脚的弄出了声响。

 

      投资人想在新赛季里出大价钱用作战队补强,却碍于联盟不同战队间的合同和转会规则,想多快好省地钻空子。便和其他战队的队员私下商议好只要在训练赛里乱打,线下比赛的时候送人头,让俱乐部开除他,就能避开合同的违约赔偿。然后秘密加入Hero训练一两个月,在某个大型线下比赛前再宣布他的加盟,这样就能成功转为Hero的正式队员。

 

    听起来很好笑。

    更好笑的是,他们言语之间透露着自信,轻车熟路地表示已经这样成功操作过很多次了。

 

      所以那些和我朝夕相伴,同吃同住的队友里,早就有人知道了这些事。他们默不作声地配合着,甚至不惜打假赛.......

     那天我只是意外撞到了这件事,那在我不知道的暗处,身边到底还在发生着什么?

     我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寒冷。

 

     然后就被新加入的股东以“私下说几句话”的名义进行了一对一的叮嘱。

    无外乎是不要说出去,对大家都好。

    照片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在包厢外的走廊上被拍到的。

 

    可他们不应该欺负酷酷。

    看到那张照片被修改的面目全非,连这背后的故事都有人写好了等着发布。那一刻,我的血液全冲到脑子里去,没头没脑地跑到办公室里找经理兴师问罪,甚至扬言要将战队私下权钱相交的丑事抖出去。

     投资人的身份一旦公开,他们那天所谈的事又能藏到什么时候呢?

 

      为什么又是久酷?久酷的命就不值钱吗?

 

      我永远忘不了转辅助之前,他盯着身后大屏幕上的射手英雄红了眼眶的样子。在南京,他已经送走了五个辅助,最后自己成为了第六个。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因为背着明星合同的我不能走,所以他要留下来陪我。  

 

 

 

     刚转位置的那几天,他在夜里总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们心里都明白,可也没人先站出来把话说开。

 

      久酷缩在被子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我:“辅助也好,我就能堂堂正正的保护你了。”

       什么带刀侍卫?明明是他选择忽略自己,留在我身边。可俱乐部却以此要挟,让他一人承担下所有。

 

       等我从上海回来的时候,宿舍已经空了。

 

     能看出来酷酷应该走得很匆忙。他只带走了很少的东西,猪猪灯也留在了我们的床头。

    却连一个字也没有留下。

 

    利落的,干净的,不留痕迹的,就像他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一样。

    那段时间身边的人都以为无畏受了刺激,变得易怒又神经质。

 

     我跑步,喝酒,整日整夜发呆,对所有人说我和久酷没有分开。只是他需要出去一阵子,我只要在留在原地等着就好了。 

     他会回来的。

     我要等。   

 

     违约的钱我赔不起,但好在只要我继续留在hero工作就行。所以无畏退役了。我转到了赛训总监,主管喝酒和认识各个酒局上的老板。

    完全转为幕后的我流连于各种餐厅酒店,只要可能有帮助的人,哪怕托关系我都要见一见。要钱还是要好处,只要我能拿出来的,都愿意去交换。

     四年了,让Hero换血的感觉真好。

 

    那些人都和我一样做错了事,酷酷,我帮你把他们赶走了。

    可是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你知道吗?差一点猪猪灯就修不好了。

    那是不是说只要我一直等下去,你应该也会回来的吧?

 

     收到清融消息的时候,正是国内的晚上,英国凌晨三点多。已经接受了习惯失眠的我,还在盯着天花板发呆。

 

    【听说联盟要给每个今年冲八强的国外战队都配一个数据分析师?】太阳下确实没有新鲜事,黄垚钦在武汉都知道这些。

    【是吗?你这么一说,我记得......好像翻译问过我这个事。挺好的啊,起码我轻松了。】国外战队本就起步晚,加上赛训的各种时间和方式方法的限制,要快速提升水平,光有个中国教练是远远不够的。

 

   【好啊你,还学会偷懒了。】

 

     退役后我的工作强度大家都看在眼里,好像只要我咬咬牙,一个人也能干完这些事。

     这也正常,黄垚钦不知道这边战队的情况。而我来了一个多月事情做了不少,但战队的水平,就还是那样。

 

 【不然靠我一个人就想把带一堆蓝眼睛小孩进八强,是想累死你爹吗小黄?】

   【八强有什么难啊?你招呼我一声,这不纯纯带着兄弟发财一起赚英镑?】

 

     啊对对对,反正小黄的冠军比我们任何人都多。八强这种都算不上荣誉的称号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那你来啊,来了跟我一起住大house】

     我是真挺想他的,也想念我们曾经一起打比赛的日子。

 

    【杨涛你个狗,分析师的人选都让你们内定好了,还给我在这虚情假意?】

 

      啊?

 

     看来小黄确实是很激动,他直接发过来一个语音条,

   “久酷都已经坐上去曼彻斯特的飞机了。我还没去过英国,不知道多久能到,听说要飞半个地球,这家伙也算是漂洋过海去看你了........”

 

  后面还说了什么,我突然就听不清了。

 

   “我知道我必须隐藏我的感情,我必须把希望的火焰扑灭,我必须牢牢记住他不可能十分喜欢我,我必须不断地重复我们是永远分离的。”沙发上倒扣的书页停留在这最后一行。

     我的思绪像被打翻的枫糖浆一样,撒的到处都是,黏糊糊的,怎么都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久酷。

 

     四年了,许多事早就变了吧。

 

     简的故事我囫囵读了一半,只觉得矫情。怎么会有人被自尊拖着,把喜欢这件事变得那么曲折?

 

     被失眠整地头痛欲裂时,我瘫在沙发上问自己: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和久酷的结局还会不同吗?

     空荡的公寓里只有沉默如迷的呼吸。

 

    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我又继续将书向后翻。

  “然而,只要我还有思想,我就必须会爱他。”

 

     久酷来俱乐部的那天,我刚结束一场复盘。

     队员们多次通过翻译向我馈不喜欢我太严肃这件事。不过那天还好,在面对一屋子惊异的蓝眼睛时,他们看见教练终于笑了。

 

   “有这么神奇吗?”还好他们听不懂中文,这地方就有一点好,没人再提我普通话口音这回事。

 

   “太厉害了教练!”

   “原来还有这种方法。”

    “呜呼!”

 

     最后一句欢呼我倒是听懂了。

     蓝眼睛们心里想什么就立刻说出来,喜欢或讨厌都不藏着掖着,挺好。

     要是当时我们在南京时也这样,就好了。

 

 

      还愣神等着翻译解释前两句话的我,只因为一个在国内强队看来算是常规的操作,直接被一堆青少年围起来拥抱在中心又蹦又跳。

    “好了好了。”我在人群中勉强伸出一只手来向翻译求救,“翻译!翻译你跟他们解释一下,我不太习惯和别人靠这么近.......”

 

    正在这时,久酷跟着带队从门口走进来,推着个小行李箱,头发软软的样子和四年前没什么两样。 

      翻译向队员们解释:“我们的新朋友到了!”

 

    “无畏。”

 

     你终于回来了。

 

 







     三.

 

     再见到无畏的时候,他正被一堆人围在中心,像是在庆祝什么。

 

     看到我的那一刻,他明显带了点迟疑,紧张时伸手转西装扣子的毛病又犯了。等我数着扣子已经缠到七圈的时候,就突然冲着我笑了。

 

      四年没见,无畏却看起来好像一点也没变。

 

    “酷酷,这次换我带你去看宿舍。”英国的人是真少。无畏自然地接过我的行李箱走在前面。

    “听翻译说国内会选几位数据分析师,没想到来英国的会是你。”他好像在尽力克制着自己语气里的兴奋,但嘴角上扬的样子骗不了人。

 

    我是有点疑惑的。

     这不是英国战队点名要我来的吗?入职offer现在还放在我的包里,翻译件上用中文写地清清楚楚:“战队经与主教练和主管等人统一商讨,通过聘请前南京Hero久竞战队选手,今长沙滔搏战队数据分析师久酷(王滔)为我队员工,担任战队数据分析师一职........”

 

     但话到嘴边也没问出来。

     毕竟刚和四年没联系过的前男友见面,我慌的手心都是汗。

 

      从南京退役后我就回了老家。没了无畏在身边,呼啦呼啦饺子馆和阿七洗车行也都成了年少时说过的笑话,要是只有我一个人的话,那做什么不都一样吗?

 

     刚回长沙的那段时间我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睡到下午,再醒着到半夜。盯着外面窗子上逐渐泛白的天边,想着无畏现在正在做什么。

     等他跑完商务回到南京却发现宿舍空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换了手机号和所有的联系方式,并保证不与无畏在三年内联系。签了保密协议的,不会拿无畏的前程开玩笑。

     忘了在哪看的,鸡汤里总说某些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

 

      那我能陪在他身边看Nofear变成无畏,最后半个地球外的地方还能看到无畏教练,也算是走了很长的路吧。

     人年轻时就这么几年,我知足了。

 

      基地离公寓并不远,在路上我们好像都故意避开了四年前发生过的事。有我懦弱忍下所有指责退役的事,也有我落跑,他疯了一样到处找我这件事。同样的,他也没提两年前我入职长沙滔搏的事........

     无畏只是走在我前面,接过我所有的行李,像个导游一样跟我讲在英国的工作和生活。

 

     “这个公寓和国内比起来不算大,就有点像两室一厅吧......厨房在起居室里,是完全开放的,不过我也不做饭。浴室很大,每个房间都有全景的玻璃窗,从早上4点到晚上8点都有阳光,是你喜欢的那种。”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觉得他的背影与以前相比削瘦了许多。

      微微驼背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吃力,我突然就想哭了。

 

       过了保密期的最后一天,我没忍住还是联系了王刻勤。在Hero最后的那段时间,身边能走的人都走光了,就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了。而他除了前半个小时一直在骂我没良心,说走就走,没一点音讯,差点让无畏和他们远在天涯海角的一堆人疯掉之外,后面就自己劝自己一样的原谅我了。

 

   “无畏只要有时间就飞去长沙,人是没一次找到过,但酒却越来越能喝。”我在这边安静地听星痕讲着,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砸,“他这是在拿自己撒气呢,怪他没护住你,就那么让你走了。”

 

   “Hero从上到下现在都已经不再是那波人了,无畏为了这个事也算把自己都搭进去了。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爱认死理。好几次被送进医院,字都是我飞过去签的。”

  

    “你要是自由了,就去看看他吧?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明白,但只要见你一面,看着你过得还不错,也能让他心里好受点。”星痕说地有理有据,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哥哥酱们护着的孩子了。

     我们也都长大了。

 

     落跑的人是我,消失的人也是我。

     无畏说的没错。如果当年我能再勇敢一点,是不是就会有不同的结局?

 

      其实南京那边让我秘密签下协议并不需要多少的威逼利诱。我依稀记得无畏吃完饭回到宿舍后一脸阴霾,说要拉着我要去天台上吹吹风。高处的风很大,他背对着我一步一步走向边缘,摇摇晃晃的,像个无人认领的风筝,只要风再大一点就能飘下去。

     那件事的具体内容是关于谁和谁,似乎对我们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

 

     南京夜里的天很黑,我看不到光。

 

     所以当上层找到我,问我还想不想让无畏再打下去时,我几乎没有犹豫就签了字。如果注定再也不会有人像他那样勇敢又真诚的爱我,久酷在哪里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是没做过几天朋友的人,真要按捺住喜欢去扮演避嫌,也做不来。

    不如不要碰面的好。

 

     我就继续待在老家。兜兜转转,吃了一阵子药,精神好转一些之后又过于无所事事。好像也没什么工作能让我提起兴趣去做,直到滔搏那边经理问我愿不愿意入职。对于久酷,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但又什么都没说。

     他说战队需要一个经验丰富,在各个位置都打过的退役选手。我是最合适的,而且还可以留在老家,哪里都不用跑,反复看比赛的录像做数据分析就行,也不用出镜不用见不想见的人,王滔可以在长沙做个简单普通的打工人。

     我拒绝不了关于游戏的一切,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三年里,我偶尔也能在网上看到一些无畏的消息。他瘦了,但眼里的光却更锐利了。

     那双眼睛我之前见过,在Nofear刚来南京的时候。

     带着一股野生的狠劲。

 

 

    “我没骗你吧?”无畏指着房间里不规则的落地窗。我伸手去摸,阳光将床垫都晒得暖呼呼的。

   “不像南京基地,一到春天总灰蒙蒙的,难遇上个好天气。”

   “一会儿阿姨就会过来帮我们整理房间。”他凑到我身边说,“可是现在我好饿,去吃饭吧酷酷?”

 

    “哦.......”我嘴上答应着,跟着他下了电梯。

     路上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让我极度不适,晕乎乎的就喝了杯荷兰皇家航空给的蓝莓汁,其它东西一口都没吃进去。

      这直接导致我现在饿的都能吞下一头牛!

 

    “我请客!”无畏大手一挥,自然地拉住我的手腕就要过马路,“我们楼下过了那片草坪就有个不错的餐厅,里面有各种做法的烤肠。”

     我感受着他手腕上传来的冰凉,下意识的想挣脱开来。

 

    “弄疼你了吗?”他脸上还带着笑,仿佛这个在我看来略有越界的动作没什么特别。

     难道无畏来了英国也变开放了?

  

     他的手指从手腕上滑到我掌心,带着点试探的触碰之后,还是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这个街区没有红绿灯,跟我走。”

    他真的一点没变,什么都没变。

 

      和前男友的相处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尴尬。依着无畏以前的性子,别说吵嘴,真正急起来我们两人都能把对方按在地上打一架。

     但这些存在于我臆想中的事情却都完全没有发生。无畏除了工作,没有问过我关于四年前和这四年之间的任何事。我们在英国基地做着和南京当年一样的活,回到公寓里也能一起看国内的电影综艺听歌,在天黑前还有更多的时间用来看训练赛视频复盘。

    

     他待我就像一个多年未见的亲人般。无畏不避嫌,不遮掩他的喜欢,不隐藏他的关心,也绝不做故意越界的事。

  

     他一个眼神我就知道意思,而我只是抬手,想要的东西就已经被无畏递了过来。英国的队员们都管这叫“惊人的默契”,可好像只有我知道这都是南京的日日夜夜所带来的后遗症。

  

     分开之后,我们都把自己活成了对方的样子。

 

     所以在又一次被我发现有人半夜轻手轻脚进来帮我盖被子,最后也只是坐在我床边看了一会儿便关上门悄悄走出去之后,我都会有一种错觉。四年前在南京的那些事到底有没有发生过?

  

  还有,无畏和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记忆变得越发模糊,那四年横亘在我们中间,像一团触不到摸不着的雾。一旦我想走近它去查看,它就又像走失后找到家的小狗一般围绕在我身边,让我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无畏。

 

    “老王你一个人住啊?”我来了都快一个月,才接到了星痕的视频电话。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端着烧水壶过来为我茶杯里添水的无畏抢了话头, “还有主教练我呢!”

       英国人不喝热水,但我这个中国胃怎么都适应不了。发现了这一点之后,每天在我睡醒之前,无畏都会把从超市搬回来的大瓶饮用水倒进热水器里。

 

     “网上不都说英国地广人稀?怎么你们两跑了大半个地球还能挤在一个宿舍里?”星痕笑起来的样子憨憨的,但我总觉得他好像能看明白一切。

      在前男友的视野里,我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端着杯子就进了房间。

     “什么宿舍,哥现在住的可是大平层。”好像在急着解释一般,我又忙不迭地补充道,“好多房间的那种,一人一间都睡不完。”

 

     “害,那队长怎么受得了啊?”他笑起来屏幕里人像都在抖。“哎,我说真的呢,无畏受了不少罪,你可得跟他好好的。不管以前怎么样,你也知道只有你才能让他开心点。”

    “那当然了,现在我们在一起什么都挺好,和以前一样。”不知怎的,我突然就说出了这句。

 

     咦,不对,他不是我前男友吗?

     挂了电话,我吞下一大口温水。

     好烦。

 

     那晚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才会半夜闻到什么烧糊的味道。等我一骨碌爬起来,第一反应是不是公寓着火了,光着脚就踩在地毯上跑到了无畏的房门口。

   “阿七!”他的卧室更靠里,如果真起火了就更难跑出来。

 

    “阿七你快醒醒,房子可能着火了!”他的房间关着灯,我看不清楚被脚下不知什么东西绊倒,重重地摔落在他的床上。

      混乱间不知道伸手打到什么东西,柔粉色的光就铺满了半张床。

 

     背上一时吃痛,我撑着胳膊翻过身,就看到了无畏床头的猪猪灯。

 

    “酷酷你叫我呀?”无畏身穿围裙拿着铲子从门外探了个头进来。

     我还在盯着猪猪灯。四年过去了,它肚子和耳朵上的粉都已经褪成了黄白色,看起来是经历了不少。

 

    “你走了之后它就不亮了。”那好像是我们第一次提起旧事,“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没办法在不破坏外壳的情况下把里面的电路修好。”

     无畏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个他刚从书上看来的故事。

 

     那一刻我突然无法克制地想到他一个人穿着羽绒服,在南京的冬夜里鼻头红红的,一个店一个店挨个去问能不能修好猪猪灯的样子。

     所以,他也有这样找过我吧?

 

 

   “但是你看,现在它不是又好起来了吗?”

      我端详着那盏如同萤火般微弱的小灯,不像是有被打开外壳的痕迹。

 

    “这些年猪猪灯陪我去了好多陌生的地方。”无畏伸手摸了摸小猪的肚子,“幸好,你回来了。”

 

      “还有,刚听到你又叫了我阿七,我很开心。”说完他便又转头回到了厨房里。

 

 

     后面的日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无畏学会了变着花样做饭给我吃,害得我刚来英国时不适应掉的那几斤肉都长了回来。连那个翻译小姐姐都说,我的脸好像比刚来时圆了一点?

 

    日子就这么过着,有时在天黑之前,无畏也会一个人坐在起居室里安静地看会儿书。

    讲真,只有这一点是我没料到的。


     临海城市的天气总是不稳定,不知道英国有没有“倒春寒”这个说法,反正起居室里壁炉里的火一直没停过。

   “现在城市里还允许用壁炉?”谁小时候没在童话里看过,围着松木香味的火焰睡在圣诞树下,就能做一个获得幸福的美梦。

 

     闻声无畏抬起垂下的眼睫,“以前我不是总说冬天要带你去山上住小木屋吗?”

 

     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我惊诧地转向他。

 

  “我在莆田没见过大雪,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不是这样。”开放式的阳台与我们的起居室只有一道全景玻璃门之隔,不知从什么时间开始,外面早已经下起了雪。巨大的雪花飘飘洒洒的,不等落在地上就融化了。

 

    他顿了顿,“雪最好下得足够大,能把山路盖住的那种,我们可以一起围在火堆旁披着毯子。”


        他眯着眼睛看我,瞳仁里尽是宠溺 “夜里风把窗户吹得呼呼响,我们就听着对方的呼吸声睡着。”

       条件反射一般地,我轻声在心里默念,“夜里风把窗户吹得呼呼响,我们就听着对方的呼吸声睡着。”

    

   我们一起停下,如同和自己身体的条件反射做对抗一般。

      阿七,以前的事还是别记那么清楚。

     你看,我都忘了。


    无畏的语气不急不缓,我的心里却乱极了,胡乱拿起手边的书就装作在读的样子。“我会带着不倦的温柔与体贴,在你身边走动,尽管你不会对我报之以微笑,我会永不厌腻的盯着你的眼睛,尽管那双眼睛已不在射出一缕确认我的光芒。”

 

    “我都记得,酷酷。”无畏接着说,“以前错过的,我都想补偿给你。”

 

     搞什么啊无畏,前男友之间都这么说话的吗?

     又是一个因为阿七直到天亮我都没睡着的夜晚。

 

   “我会成为你的影子,你可以永远对我视而不见,但我会永远紧紧地跟在你的身后,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太阳,我就会永远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

     睡不着的时候,我又接着无畏看过的地方,把那本书叫《简爱》的书往后看了几页,越发觉得在面对无畏时心里没底。

 

     但事情的发展总是超乎我的预料。在我们一起为英国战队工作的第三个月,联盟突然举办了一场线上的训练赛,我们所在的战队也收到了邀请。

  

     无畏和我都知道,比赛是检验训练成果的唯一标准,联盟这么安排也是为了表现出他们重视国外战队。欧服、美服、台服、韩服、国服这些地区,有一定的队伍和实力,所以每年能获得固定晋级比赛的名额。但要拿到八强,就一定要能战胜国内队伍。

 

     可如果这样,我和无畏便要一起出现在训练赛的大名单上。

     我又开始睡不着了。

 

      四年之前是我自己答应了要做Hero的罪人,那同样的,久酷也就成了无畏职业生涯的污点。和同性队友在训练时间跑出去酒店夜会,除了不守战队纪律之外,还多了些令人意犹未尽的遐想。再加上我们之前的关系本就被传的有模有样,久酷这个在赛训期间还引诱小队长出去偷欢的千古罪人算是坐实了。

     只要我再次出现在他身边,这一点就永远会被别人提起。

 

      在四年前的南京是,在四年后的英国也是。

 

    “在想什么呢酷酷?”无畏端着切好的菠萝放在了面前的桌上,“凭心而论,这边的队员虽然看上去实力一般,但是对版本却有自己的独特理解,你就放心吧。”

      他看出了我的担心,却没猜到被往事侵扰的我只能想出逃跑这一种解决方法。

     这种习得性无助在四年后再一次攥住了我,恐惧像一条在草地上爬行的蛇,久酷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这可是我们无畏教练说的,要是输了你就和队员一起做俯卧撑。”我故意吓他。

    “要是明天,你不愿意........”无畏好像在试着换一种说法来让我更好接受,“可以不给你镜头。名字的话,我可以去和战队主管那边商量......”

      他用这样略带悲伤而温暖的笑容,像一个害怕讲错话的孩子一样,寂寂地望着我。

 

    “这一次,别再走了好不好?”

 

     恍惚间,我看到无畏穿着我们当时在南京人手一件的黑色羽绒服,走了好长的路,一步步地走过那四年。那里面有被被光芒环绕被掌声淹没的久酷,也有被大雨淋湿脏兮兮没人要的小狗,有一次次孤独等待凌晨航班的长沙飞机场,也有永远隔着8个小时时差的英国小城。日光明媚,春风温柔,他就这样穿越过汹涌的人群走向我。

  

  面前的镜头盖被打开,我凝望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洞,它也在回望着我们。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在宽大的队服下,是我抓紧了无畏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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