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子

哈姆雷特害怕做梦,我恐惧生活

【桃酷】当时年少春衫薄

冬天不能说的故事 - 秋    7:00

下一位 @吞了一口秋 


落拓世子七七×旷达伴读酷酷

古风架空双向治愈,全文8k+

全是我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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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年的冬天,王夫子不知从何处带回来了一个眸子漆黑的少年。

 

    初见无畏时,王滔看他站在自己父亲身边,薄唇微抿,眼神凌厉。若不是父亲那夜难得晚归,自己也不会对这个陌生少年多了几分好奇。

  

     饭桌上王滔细细打量着身侧的少年。那人乍一看没什么特殊,身着读书士子们常见的青襟,年纪还未至束发,便把满头的青丝只用一根缎带松松系上。只是王滔一眼就看出了那衣服的布料不一般,大抵是在书上看到过的云锦织真金花缎。

     少年似乎也注意到了王滔的目光,一转头,连发带上都隐约闪着几丝混进的金线。到底是藏不住的少年英气。

 

    “滔儿,休要无礼。”父亲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王家世代书香门第,王滔自然明白在饭桌上盯着客人看确实不妥,他立刻低下头夹菜。

   “你与杨......”说到名字时,夫子戛然而止。

 

     夫子的失语却引得少年没忍住的一声嗤笑。

     王滔抬头,看到少年的眼里尽是狡黠。

 

      夫子顿了顿继续道:“今后他就与滔儿同吃同住,对外就是我们兴化王氏的关门弟子,夫人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王夫人笑吟吟的看着两个孩子,突然像想到了什么,“可否请老爷给孩子赐个小号,这样咱们关起门来互相称呼也随性一些。”

 

     谁都知道,这是王夫人在给老爷找台阶下。

     夫子沉默了许久,夜宴旁的烛火透过纱罩把他身后的影子拉得很长,“以后,他就叫无畏吧。”

 

     “无畏。”王滔轻声念着他的名字,多少带着些小心与欢喜。

  

     “《礼》中有言,无欲而好仁者,无畏而恶不仁者,天下一人而已矣。”身旁的王滔冲着还不甚熟悉的少年歪头笑了,烛光曳曳更映得他容色出众。

      少年似是赞许王滔的解释,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来向着王夫子:“谢夫子赐名,学生无畏有礼了。”

 

     也是从那天起,偌大的王府里,王滔便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王夫子的才学盛名在外,平日里王滔也能见到不少附近十里八乡的士子赶来求学指教。怎奈父亲做人和做学问都极为严格,真正能留在身边的弟子不过寥寥几人。无畏刚来就能得父亲如此青眼相待,王滔倒是头一次见。

    之后的日子,便是无畏与王滔一起,跟着些年纪相仿的弟子们在别院里读书写字,夫子会定时指导讲学。

 

      同为夫子的学生,王滔发现这几人里就属无畏话最少。一面是他开蒙早,来兴化之前就已请老师一直在身边予以教导,所以夫子现在讲的多数内容,无畏都已学过。而另一个原因,则是王滔私下的猜测,无畏不是兴化当地人,说话总掺杂着些长安方音,旁人多数时刻听不懂。

  

     好几次无畏站起来对夫子所出的文章题目对答如流,收获的却是身边一众同门茫然的目光。唯独王滔却觉得,无畏说话时那不知来自于何处的尾音可爱极了。

 

      当朝十里风俗不同,无畏刚来的那阵子吃住行每件事都觉得不习惯。每每趁着夜色拉王滔一起去厨房开小灶,睡梦里茶汤的香味便成了王滔对无畏最初的记忆。

  

    “我想吃茶。”无畏翻了个身,捂着肚子对着另一张床上的王滔一阵挤眉弄眼。

      王滔装作不懂:“那是什么?”

  

    “是长安城里的好玩意儿!”无畏眨着眼睛,“现下夫子他们都就寝了,你带我去厨房,我做给你吃。”

    “你还会做饭啊无畏?”王滔也来了兴致,当朝重文,世家子弟都一心只读圣贤书,怎么可能会下厨?

 

      无畏迟疑了片刻:“嗯........算会吧,在长安人人家里都有茶吃,想必也没有多难。”

      说着无畏便伸手去王滔的被子里,拉住他细弱的手腕,就要将外衣套在他身上。

  

     “哎,无畏........”听惯了“非礼勿动”,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王滔裹紧了被子只留着一张脸在外面。

     见状无畏笑得露出了虎牙,“怕什么?我不会欺负你的。”

   “做茶汤给你吃好不好?”站在王滔床边,无畏笑吟吟地伸出一只手。

 

     也不知道是怎的,王滔就任由那只手牵着自己。

     却没想到以后的日子里便再也放不开了。

 

      那个初识的冬天被小厨房的火炉烤得暖烘烘。半夜里两人缩着脖子,一把火一把柴地往炉灶里添着,无畏一下手便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但看着他把茶叶,花椒大枣桂皮薄荷陈皮葱姜等各种配料一锅乱炖之后,王滔还是自己给自己壮着胆子,就着无畏的手喝下了那碗甚是可疑的茶汤。

  

    “怎么样?”无畏眼里满是期待,“很好喝吧?”

      任由褐色的茶汤滑入喉中,王滔感到口中的辛辣之后,立刻又有了芳香温润的回味。


    “冬天喝这个最暖和了,从前在.......府里的时候,冬天的早膳桌上自是少不了这一味汤的。”看无畏拿着自己喝过的碗就凑上去连喝了几口,杨滔的脸更红了。

 

    “你倒是不挑,净喜欢些小吃。”王滔转了话头,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窘迫,“说出去,谁能信你是长安城来的少爷。”

    “要别人相信做什么?”在王滔面前无畏也不避讳,就算被他知道了自己的出身又怎样?他相信王滔,没有理由。

 

     趁着汤还热,无畏又盛了一碗,这次拿了细瓷白釉的小碗,小心翼翼地端到了王滔面前,“那这碗就请长安少爷的........伴读笑纳。”

    “哎,少爷暂住在我家,怎么却要我做伴读?”王滔作势捶了他一拳,无畏捂着嘴怕笑地太大声吵醒下人们。

 

    “都已经吃了我一碗茶汤了,俗话说吃人嘴短,你怎么还对我这么凶啊?”无畏双手撑着下巴乖乖坐在王滔对面,似在欣赏一幅画般,“喜欢的话,少爷给你做一整个冬天的茶汤。”

 

       等两人一起过完了年,又长大了一岁,王滔却被无畏带着越发的没个正形。每日到了傍晚,学生们各自散去归家之时,少爷总要拉着伴读出去转转。

      兴化虽地处偏僻,却依山傍海,一年四季都如春日般暖意融融。


    “咱们今天去东山吧?你总说要带我去,今日不就得空了?”无畏说着就要来拉他,却被王滔一个转身躲开了。

    “嘿!抓不到!抓不到.......”平日里被教导端正有礼惯了的王滔,只有在无畏这里才终于能做回自己,放肆起来。

 

       两人同吃同住,但王滔从未问过无畏来王府以前的事。夫子不说,无畏不提,他便也不问。但只消半月,王滔心里也将无畏的身世猜了个七七八八。大抵又是长安城了某个达官显贵家的宝贝,家人管教不下,才送与兴化这样的临海的偏僻地方给父亲教养着。

 

     他早知道无畏和自己不一样。无畏是远方热烈的小太阳,而他是海边常年静默的夜,却也想要沾染一点人间的生气。

 

     所以在无畏又一次公然顶撞夫子,下学之后跑得不见踪影之后,王滔还是会代他向父亲赔礼求情,后领命在晚膳前把他带回来。

 

     首先去了两人最常偷跑去吃东西的小厨房:“无畏?”

    “无畏!”王滔遍寻无果,心下已懂了一二。府里各处都有各自的规矩,无畏左不过又是偷跑了出去想散散心。

  

     也好。

     但晚膳临近,若是再惹父亲生气,无畏免不了又是一顿责罚。

 

    他想了想,还是匆匆披上一件斗篷出门去了。

    昨日刚过了秋分,昼夜均而寒暑平。暑热褪去,凉意渐浓,正是秋游的好时间。

 

      王滔一路上不敢耽搁,无畏和父亲的性子正是针尖对麦芒。一个闹得恨不得翻了天去,后者却是个只知道读书喝茶的老古板。无畏这个弟子,父亲收得确实蹊跷。

     也不知是谁送了他过来,书读得怎样不知道,却白白让无畏在自己家里受了不少拘束。

 

      找到无畏的时候,他正倚在那颗传说中已经上千年的香樟树枝丫上发呆。半空悬荡着他修长的腿,来来回回,搅得王滔心里一阵慌乱。

 

     终于连哄带骗把无畏拉下来,王滔却又转念开始心疼他,脚步也逐渐放慢了下来,

  

     无畏回头看着落在自己身后一大截的王滔问道:“刚才火急火燎要带我回去的人是你,现在怎么又是你在磨蹭了?”

    “在府里言行举止就都得注意着,你好不容易跑出来逍遥了一会儿......我们,还是走慢点吧。”王滔尽力装作面无表情。

 

     “你这是.....在心疼我?”无畏凑上他面前,很近,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树木馥郁的香气。

     王滔瞪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你就是在心疼我,觉得我被夫子那个老古板苛待了不是?”无畏笑嘻嘻地绕到王滔身后,猛地一跳,就贴到了王滔正挺着笔直的背上。

 

     身体突然被整团热乎乎地包裹住,王滔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住心头那阵突然涌上的悸动,轻声道:“别闹。”

    “放心吧,我都懂。”无畏松开手,歪着头冲他笑了,“夫子虽然人不苟言笑了一些,但他确实真心诚意待我极好的。就看这吃穿住行,哪个不比你这个亲儿子高一等?我不生气,也不委屈。”

 

      王滔心道幸好,无畏看着粗枝大叶,却是懂得真心换真心这个道理。

 

    “况且还有你这个小呆子.......”话锋转到他身上时,无畏故意放慢了速度。

  

      刚放下的心又被提着悬了起来。王滔有点说不清这种感觉,似乎隐隐盼着自己能在无畏心里与旁人有所不同,但又想不出特别在哪里,只得呆在那儿,看着无畏说下去。

 

     无畏一字一顿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有你在,我觉得甚是心安。”

     话出口的瞬间,王滔感到自己的耳朵像是突然失聪了一般,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你.......别乱讲。”他只得别过头去,脚下快走了几步,与无畏拉开了些距离。

 

      怎奈身后的人三两步便追了上来,“又害羞了?”

    “没有。”

    “连耳朵都红了,还说没有。”无畏几步绕到他身前,挡住王滔的去路。

王滔连头都没抬,“让开。”

      面前的人没有动。

 

      他们之间,明明每件事都是无畏先走出的那一步,可王滔却像被撞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一般,只想逃跑。

      他骗不了自己的心,却也无可奈何。

 

     对他来说,无畏是自己之前所没有接触过的一切。新鲜的,可爱的,亲近的,少年气的,喜欢的。

     无畏会拉着自己在下雨天里乱跑,浑身湿透也不忘带着笑望向他;会带他去奇奇怪怪的山野沟渠,被野树丛生的枝干撕破昂贵的衣袂也无所谓;喜欢和他一起去听灵异鬼怪的话本故事,当自己逐渐听入了神吓到无处可藏时,总会有人在宽大的衣袖里握紧他的手。

 

     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王滔似乎已经想不起来了。

     但他知道,是无畏让自己活了过来,他喜欢这样的自己。

 

     可这却愁坏了王夫子,养了十几年的好白菜,突然就被拱了。

  “ 滔儿他近来也性情大变,只顾包庇无畏,怕我怪罪于他。”夫子喝了一口热茶,“也不知恭亲王如此饱读诗书骁勇善战,怎会有这样的顽劣的世子?这才来了几天,连滔儿都跟着他变了样。”

    “老爷也多宽心。”夫人递上热手巾为夫子净手,“我看无畏那个孩子本性纯良,就是贪玩了些。有滔儿陪着,反倒更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事,你更应该放心。”

 

        所以是今上的同胞兄弟,那个权倾朝野的恭亲王吗?刚与无畏一同跪完祠堂前来回话的王滔还是有点不敢确定。

       王滔依稀记着自己刚记事时也同父母住在长安,到底最后一家人为何避世,又为何选择了来南海这样荒芜的地方,父亲不说,自然也没人问起。

       那么,或迟或早,无畏都是要回去的吧?

 

       里屋的声音越来越小,但仍有一些断续漏进了王滔的耳中,“早有传言当年先帝已属意恭亲王为太子人选.........但不知怎地先帝突发暴病驾崩,恭亲王当时还远在南疆为国征战,等回到长安,早已是当朝今上的天下了........如此一来,同胞兄弟表面仍是和和气气,但内里暗潮汹涌已不是秘闻。加之今年南疆异族又蠢蠢欲动,不断侵扰我边境。若有大战,定要变天啊......”

 

      王夫人长叹了一口气“哎.......只盼到时无畏能受得住肩上的担子。我一想就心疼,所以我说让你现在也别太逼着孩子,以后他的路还难着呢........”

 

      后来王滔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好像他只是站在屋外的屏风后愣了一会儿,便沉默着转身离开了。

 

      好在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日子便自欺欺人般的又过了一个秋。

      那时王滔已经跟着无畏读了许多书,爬树出海,也挨了不少罚。但同时却也吃到了长安的茶汤,用过了无畏的暖炉,睡过了无畏的床榻.......

     一晃神,冠礼似乎就在眼前了。

 

      刚过完年十五,无畏穿着王夫人作的新衣,一下学就拉着王滔到处野。无畏追着他一路跑,两人不知不觉就跑到了路旁的一排丛林里。王滔却突然停下来,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眼。

      两人面前是一片开得正盛的花海。

      前面人的脚步停得太急,无畏一没留神就撞了上去。碰到王滔清瘦的后背,撞得无畏心口疼了一下。

 

      随即他便从身后突然搂住王滔的腰,捉迷藏似的,“这下让我抓住了吧?”

    “好无畏,你快看是木棉花。”面前的木棉树生得高大俊美,无畏向着王滔手指的方向,一时间看入了迷。

 

     “父亲说木棉花是英雄的花。”无畏还依样保持着从背后抱他的姿势,王滔像是看入了神,低头轻声在无畏耳边,“你看它的红色,多像少年为了守护家乡和爱人而不惜流干的血。”

     说出口时王滔便后悔了。

     他从小就时长有些奇怪的想法,有时直说了出来,却总惹身边人不解。他虽从来都不在意,但久而久之也学会了闭嘴。有些事放在心里就好,没必要非拿出来求得旁人的认可或赞同,心意相通这回事原本就求不得。

 

       就比如现在,有谁能接受自己把人血这种污浊之物和纯美盛大的木棉花放在一起呢?

       可他就是想到了这些,也好像忘记了以前的事,要在无畏面前直接口无遮拦地说出来。

     如果他因此也觉得自己奇怪,王滔想或许自己会难过一会儿。

     

    “真美。”无畏喃喃道,“若真有那么一天,王滔,我们要一起死在哪个不知名的地方。”

      身后抱着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一点,“但我们的姓名会结伴飘回家乡,在我们长大的土地上被永远摆放在一起。”

     

      就是这一刻,王滔觉得自己完了。

      明知道不可能,明知道这个人是要走的。

 

     “跟我说说恭亲王府的事吧。”王滔的唇在大簇的木棉花海中显得苍白,他微笑着像在说一个听来的故事,“等以后你回去了,我路过长安的时候,或许也能远远望一眼。是哪一幢朱门红墙里住着我的无畏?”

     “他也会半夜披着衣服起来给别人做茶汤吗?”

 

       手背上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无畏猛地放开王滔。

    “你都知道了。”一时失神,无畏不知该怎么向王滔解释。

       情急之下涨红着脸,将他胡乱拥进怀里。

 

     “别,无畏.......”这是他第一次被无畏堂堂正正地拥入怀中。“你是当朝世子,还有好多事等你去做。若你对我........只是一时兴起,那我们还不如就此停下,也好过以后每日夜半梦回时悔不当初的好。”王滔低着头,灼热的耳朵被紧贴在无畏胸膛上。

       少年的心跳赤诚且热烈,好像足够打消王滔所有的忧思和疑虑。

 

    “这干我是世子什么事?一时兴起?王滔,亏你能问出来这种话。”无畏抱得更紧了一些,“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心悦你。”

    “可以后........”

   “管它什么以后!若因为担忧分开而放开你,我现在就会后悔!”无畏喘着粗气不无激动,“话本里说相互爱慕之人总会在情到浓时许下些不切实际的诺言,若我说这余生里只愿和你王滔生同衾,死同穴,你愿意信我吗?”

 

      王滔看着他,心中涌上一丝酸楚。

      比起三年前,无畏长高了许多,眉眼也变得更锋利。少年时脸上的稚气褪去了大半,更为他那张不笑时拒人千里之外的英俊面容添了几分坚定。

 

     年少时最好的这几年,好像每一件事都离不开无畏。

     那以后呢?

 

      是无畏让他相信可以不去担忧,就像自己每次都无条件相信他一样。

      这一次,王滔也信了。

      怀里的人没有说话,无畏只感觉到胸口有星星点点的濡湿。

 

       像哄小孩一般,无畏轻拍着他的背。“这些日子害你跟我受了不少罚,你可怪我?”

     “没有。”王滔伏在他胸口轻摇了摇头。

 

      无畏轻声笑了,随即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可我却气你......”

    “啊?”

    “你早知我心悦你,却总躲着我。”

 

    “没有,你别乱讲。”

     “你不知道?”无畏故意逗他的样子。

     “那我就再说一遍。心悦你,想每天一醒来就看见你,想做好吃的给你,想把被子分给你,想晚上抱着你,还想和你........”

     “行了行了!”王滔的心跳得像是要从嘴里蹦出来,再让无畏这么说下去,谁知道他这张嘴还能把什么话说出来。“我.......我知道了。”

 

      那时还没人料到,就在当年的秋末,南疆组织了一支精锐骑兵夜袭边关,一夜之间连占三城。

     今上昏庸,继位以来国库空虚且多年疏于练兵强军。异族突发奇袭,满朝文武竟迟迟难定是否派人出兵相救。只苦了边关的将士和城内的百姓,快马加鞭传送战报,苦守一夜,最后城门被破惨遭屠城。

      那也是无畏和王滔在一起的最后一个秋天。

 

     等到那晚两人十指相扣,王滔被无畏牵着爬梯子,一起坐在在房顶看月亮时,兴化的秋天已经过去了一半了。

 

    “你看,这月亮似是一伸手就能摸得到。”无畏眯着眼睛,倚在屋脊上比划着。

      阵阵海风从无畏的脸上掠过,混杂着酒香,王滔只看到皎白的月光下眼前人棱角分明的侧脸。

 

     “少时我只在书上读过,长安城里是没有海的。”无畏又饮了一杯,“清河海风,融融月色。你看,是不是说的就是这里啊?”

       

      顺着无畏的手指望去,月亮在天上,在王滔心里,也在无畏的眼里。

      惹得王滔很想凑近再看得更清楚一点。

      

     无畏喝醉了般盯着王滔看了好一会儿,像是要把他的样子刻在心里一样。

     王滔总觉得他想要说些什么,等了许久,却只看到无畏坐起身来扯开领口,从中掏出一块色泽温润的青玉。“这是娘亲留给我的。”

  

    “她说我以后的王妃要自己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王滔便感到胸口一阵温热。

     那块玉带着无畏的体温已经被稳稳当当的挂在了自己胸口。

 

   “我这不是找到了嘛,就麻烦你跟她老人家说一声。”

   “哼!谁要做你的王妃。”王滔笑着推开他,“我宁愿做个乡野匹夫草草一生,也不去沾染什么皇亲国戚惹人烦。”

  

   “说得好!”“明天起来我就托人去买几艘渔船渔网之类的物件,咱们白天出海打鱼,夜里喝酒赏月如何?”

   “我习惯做个普通人了,无畏。”王滔从刚才的打闹中收敛起来。“你看,天看起来离我们这么远,可我们一样能在天地之间生活着。”

  

      “有父母和你在身边,还能吹着秋天的风与你共赏月色,就足够了。”王滔在心里轻声道,任由无畏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醉卧在他脚边。

 

      此后一别经年,当王滔在酒楼说书先生那里再听到那段关于月亮有名的戏词时,他还是会抑制不住地想到无畏。

  

      当时大战在即,那一夜他们在月亮面前好像说尽了所有的话。可无畏唯独没告诉自己,他已提前为王滔和夫子一家安排好了退路。先是托人在兴化附近买了几个庄子,后又把自小跟着自己的王府死士安排在了王府附近任由王滔差遣,而信物就是王滔胸口那枚青玉。

 

      可他们不说好了是要生同衾死同穴的吗?

      王滔很想当面问问无畏,可惜那时无畏已经被长安来的人连夜带走,不知所踪。


      抚上胸口那团温热,王滔只觉恍如隔世,好似无畏与父母还有在府上的日子都是一场温柔缱绻的少年梦。只因事事皆为命,半点不由人,他不怪无畏的。

 

      又是一年秋,月亮把庭院照地透白。王滔呆坐在门廊边,任由不知从哪传来的奚琴咿咿呀呀地唱着。

   “月亮啊月亮,你能照见南边,也能照见北边。要是你照见那个人,就跟他说一声。就说,我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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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词来自评书《苏三与王三》;

莆田在有段时间叫兴化;

  

      关于世子七七和伴读酷酷,这部分算是整个故事的一个切面,是两个人最好的时光。

  就像侯孝贤的电影一样,感情中最好的是哪一段并无太大意义。因为所有的时光本质上都是被辜负被浪费的,也只有在过去之后,才能从记忆里将某一段拎出来。

       回望的时候觉得,哦,原来那就是最好的时光。

      所以劝君今夜须沉醉,尊前莫话明朝事;须愁春漏短,莫诉金杯满。


如果后面有小可爱想看的话,就继续写下去,把全部的故事都还原出来。第一次联文很开心,感谢大家,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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